我家的老物件
李冬梅
随着岁月的流逝,爷爷奶奶的相继离世,及父母的逐渐衰老,我日益感觉这个家值得用生命珍惜的东西逐渐的远离我,有的只是在记忆里总也抹不去,甚至让你心痛的看着他渐渐的远离你的生活,直至在这个世界里消失。我已经是不惑之年,父母四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在我的记忆里,家里的三四十年的变迁很多,总叫你感慨岁月无情,但就在这些弥足珍贵的记忆里叫你懂得了爱,懂得了珍惜,懂得在此基础上好好善待现在生活中已经拥有的,并怀恋生命中的曾经拥有的。
以下是家里的几件在他人眼里再平常不过的老物件,曾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于是一天我采取了抢救性的拍摄,把它们留下来,有些东西可能人们已经不熟悉了,很有必要去记住它!
(一)这套桌椅可以说是农村再普通不过的家伙什,也是兴起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是农村家庭必备的东西。现在由于兴起了沙发,有的家庭里就把它撤离了客厅,并渐渐淡出农村人的生活。对比坐沙发和坐方桌旁的圈椅,我更怀恋以前的那种主客互敬、礼让有度的日子。记得小时候,客厅迎门的右侧圈椅是属于爷爷的宝座,左手位是奶奶的,我们小孩子是不能随便去坐的,那是长辈礼教尊严的标志。平时我们小辈们只能坐在板凳上与老人们聊天,即使吃饭也是分开。印象最深的是当有贵客到访,爷爷十分热情的把客人让到右侧的上手座上,相互推让一番分宾主落座,从中看出对客人的尊重和待客的热情,我们小孩子也必须一一的尊称他们并打招呼。当客人吃饭时我们小孩子更是不能到跟前乱跑蹭饭,不能随便插嘴打断大人们的谈话,那是对客人的不尊重。现在想来虽是家教严厉,但可以肯定的是使我们养成了良好的待客及尊重长辈的习惯,这是老人们教育我们的最好方式。相比较来说,而这正是我们现代家庭生活对孩子教育的缺失所在。今人们大部分都住上了楼房,方桌椅渐渐显得不使用了,即使农村家家盖起了大瓦房,客厅比以前大了好几倍,也不会再摆上它们。可我喜欢并怀恋它们,虽说现在不用再讲究让座的礼数,坐在沙发上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但我总感觉似乎缺失了什么,坐在沙发上吃饭,也感觉姿势不舒服,影响了消化,但又能怎样呢,家家如此,只有学会适应了。
(二)这个风箱大家不会想到它已有一百六七十年的历史了,大约是年左右,是我的爷爷的老爷爷在组建家庭时打制购买的。现在还在发挥着它的作用,放在伙房的灶台旁,在母亲蒸馒头做饭时拉风箱助火,不过很长时间也用不了一次。我想现在都有煤气灶、电热锅之类的东西,渐渐的它也将退出历史的舞台了。不过它也确实为这个家庭做出了不少的贡献,以前一大家子人吃饭,八、九口的人饭量又大,天天拉风箱做饭是农村妇女必做的家务。儿时我总是闻着母亲做饭时的菜香放学回家,大人们也是在地里远远的看到村庄炊烟飘起时陆续回家吃饭。有时放学早了,钻到母亲怀里帮她拉风箱,呼哒哒——呼哒哒——的感觉很好玩。最主要的是等着邀功呢,盼望着母亲变魔术似的在灶膛里扒出烧蚂蚱、地瓜、花生或者烤馍的解馋的东西。在生活紧张的日子没有零食吃,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牙祭。值得一提的是烤馍,我们农村人叫“布吉”(谐音),多是母亲在有限的白面里偷偷的弄一点和成团缠在棍子上在灶膛里烤熟,给孩子打牙祭的最好的东西。当时还流传着一个笑话呢,说一个好吃懒做的婆娘做了一个布吉藏在灶膛里被婆婆发现,拿出来称了称,竟有五六斤呢,哈哈。现在再说起这个笑话,老人们总是黯然神伤的说,那是怎样一段岁月呀。。。。。。言语背后的心酸我们没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三)这原本是我母亲的宝贝,后来我结婚时母亲又交给我保管。可见母亲是很喜欢这些女红的,其中图片的左侧四幅是母亲刚结婚时绣制的杰作,约在年前后。右边两幅是爷爷的姐姐在闺中所绣,年代大约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是奶奶又传给了我的母亲。这是以前枕头用的两端的枕头顶,也是以前社会特有的产物。以前所做的枕头都是方形,长约半米,孩子多的人家有的也做到一米长左右。缺吃少穿的人家多用麦草填充,稍富裕的就用稻糠。在我童年的记忆力里很少见到这样的枕头,多是家有老人的才会有这样稀奇的东西。也就是说,我虽珍藏了三对老式的枕头顶,却没有见过实物。现在多用扁形的枕头了,舒服,柔软,干净。而这几样东西如果我们的老人们不向我们讲解,看来真的不知道它是何物了。母亲现在看到这几样东西,眼里依旧流露出自豪和对年轻时光的留恋,而今母亲已过古稀之年,生育了我们姊妹兄弟四人,沧桑一辈子,付出的太多,做子女的唯有顺其心孝敬她老人家,使其度过一个安康幸福的晚年。而对于这几幅难得的女红,它包含着母亲年轻时美好的回忆,唯有好好珍藏,不时的拿出来让母亲看看,才能让她老人家安心幸福。
(四)这张老相片中的白胡子老头是我爷爷的爷爷,清末秀才,在村里是很有名望的老人。左侧是底版,右侧才是相片。听爷爷说是一个经常在外跑买卖的亲戚特意给爷爷的爷爷照的。当时照相机可是件稀罕物,能照张相那是大人家才有的礼遇,也可见老祖宗是远近文明的大人物了。每当过年时,爷爷都会把老人的相片请出来摆放在厅堂的正中,上酒敬香,“请”老人回家过年。也正是过年时节,前面所说的厅堂右侧的圈椅是谁都不能坐的,包括爷爷本人,爷爷总会说,那是给老爷爷留的。也就是在腊月三十上午,各屋的叔叔大爷们齐聚一堂,谈论着相片里老爷爷的故事,以及正堂悬挂的写祖宗的诸子(谐音,上写有家族祖宗的牌位顺序的挂轴)上有关各位亡故的祖先的故事。由于年龄小,不懂得他们谈论什么的,觉得那是非常严肃的事情,再者也因自己是女童,不便插嘴问这问那,更不用说厅堂正中摆的这位长胡子老头是谁了。所以直到自己大了才从父亲那儿知道这位老祖宗的真实身份,以及知道了这张老相片的由来。
(五)家在农村的人大部分都熟悉这幅东西吧,在我们农村那儿管它叫“诸子”(谐音),我翻阅了新华词典,询问了家里的老人,都不知道具体哪个字。于是根据我的理解,给它叫“诸子”吧,因为它只有在过年时祭祀时用,且上面都是故去的家里的老人祖宗,于是尊称为“诸子”,即为列祖列宗的意思。在画面的右方为上,书写的都是已故的男老人家,由左至右根据兄弟排行排列,自上到下一级为一代。左侧为右侧相应的女家眷,根据长幼妯娌们则是从右向左排列。另外上书的对已故先人的尊称则是现在家里健在的长辈。画面中的这幅诸轴是在爷爷去世后,以父亲的口气书写的。而爷爷在时的那副却是家里最老的一幅“诸子”了,是在老爷爷去世后,根据爷爷为我们一大家族中的长子名义而供奉祭祀用的。因为爷爷的去世,必须由父亲名义再书写一幅,故把那副老的诸子焚烧了,可谓对列祖列宗的尊敬之意。
在我的记忆里,大年三十上午是我家最热闹神圣的时候,说他热闹,是因为堂屋的叔叔大爷们都到我家里齐聚一堂,准备在十二点正时去村外道口放鞭炮迎接列祖列宗回家过年。在等待时刻到来之时,叔叔大爷们就会围着诸子请教爷爷上面的哪个祖宗是谁谁的直系老祖,谁谁有怎样的曲折经历,都会把村里各屋的直系血脉联系起来,再回溯到诸子最上方的共同的老祖宗上。总之我们做女孩的只有听的份儿,在他们的谈论中和自己没人时对上面内容的揣摩上渐渐明白这近乎是家族的灵位汇总,像电影里宗族祠堂里的一大堆列祖列宗的牌位相似,只是把它书写在一张卷轴上罢了。但对先人的敬仰和思念之情,我的祖辈父辈们给了我很大的教育和榜样,使我明白活着的后人永远不要忘记见面的或者没见过面的先辈们的贡献,不要忘记我们所崇尚的“孝道”。
到腊月三十中午的十二点钟声一响,家里的男丁便鱼贯而出,焚香放炮在村口把先辈们“接”回家,之后再齐拜叩头以示礼数。从此刻起,祭品摆齐,按时上茶、敬香,初一早晨下好水饺首先祭祀祖先,男人们纷纷叩头拜年,女人们则在他们拜完之后再一一拜年叩头。小时候直至我结婚之前,作为女孩,可以不去顾及在上的祖宗,但是也要给家里健在的大人们拜年的,先给爷爷奶奶,再是父母,最后是哥哥姐姐。一一叩罢头方可吃春节的饺子。在我的同龄人当中也有不给哥哥姐姐同辈磕头拜年的。但看到我的家庭里父辈们之间,以及母亲她们妯娌姊妹之间都是要互敬拜年叩头的,从他们彼此的尊敬中我看到的是互敬互爱,长幼有序,这给了我最好的关于“孝道”及“尊重”的诠释,这样的家庭教育或许现在的人们已经摒弃,但关于家庭礼仪和孝文化教育却成为了一门学问,很值得现代的孩子们学习。
到了初一上午吃过午饭后,是男人们送老祖宗们回坟的时间。有时村里敲锣打鼓一起去,各家不停地放鞭炮,好是热闹一阵子。回来后便把诸子卷起来收起,祭品撤下,祭祀仪式结束。到这时也是我们小孩子最高兴的时候,那些放了一年的作为祭品的稀罕物,比如糖果、石榴、醉枣、苹果等等便成了我们过年最好的礼物,被爷爷奶奶塞到我们新衣服的兜兜里,解馋过足了瘾。
(六)这就是我家的老屋,建于年我出生的那年,曾留有四代人的欢声笑语在里面。当时家里生活紧张只建了四间却成就了一个小四合院,之后生活好了在我八岁时向东逐渐扩建至八间。现在村里街道规划建设,能留到现在的老屋也不过几户了,也都是家有老人的人家老人们住惯了不愿搬走罢了。这四间老屋是爷爷一手建造的,一间伙房,一间卧室,还有两间客厅。这两间客厅还是后来被打通的,可见当时的住房条件是很紧张的。按照当时农村的规矩,爷爷奶奶住了这排正房,父母结婚时只有住到了左手位的偏房里,我也就是在偏房出生的,但所有的童年时光却是在奶奶的炕上和老屋的里度过的。至今再回到父母身旁时,他们还住在这几间破土房里,即使大哥盖好了宽敞的大瓦房,他们也不愿离开守候了一辈子的老屋,他们说住习惯了,冬暖夏凉的舒服。晚上躺在父母铺好的火炕上,被褥热热的,即使外面的北风刮的如何猛烈,但屋内依旧暖暖的感到亲切。不管我长的多大、多老,不管你在外面多风光,多失败,在父母的身边躺着就踏实,温暖,幸福,因为父母永远是孩子们心灵的安顿。而也就是这几间老屋,被我当成了一辈子的家如此的眷顾、留恋、珍惜。
老屋,我的家!
(七)这台挂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买的,当时村里刚分地不久,人们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是爷爷花了三十多元钱买的。三十多元钱在当时是一个挺大的数目,一家人省吃俭用攒了挺长时间。当时村里没有几台,可以说是件稀罕物。记得买来后,一家人围着欣赏了很长时间,是爷爷亲自挂在了堂屋的冲门的墙上,然后用一块新的毛巾搭在上面防尘。由于是手动上弦,每隔半月爷爷都会站在方桌上,用那把钥匙小心翼翼的左孔转十五圈,右孔转十五圈。我们就会在下面数着数,听着它滴答滴答清脆的声响,仿佛那就是世间最美的旋律。当时正值我上小学的时候,为了早起不耽误上学,我就住在爷爷奶奶的屋子里,在堂屋窗台下放了张小床,这样就可以让奶奶早早的叫醒我上学了。不知多少个清晨,我都会迷迷糊糊的听爷爷奶奶一答一和的说着话,数着挂钟整点的报时声,从五点、五点半,再到六点,之后便是奶奶叫着我的乳名喊我起床。其实我知道,两位老人怕误了钟点坚持早早的在清晨前的黑暗里数着报时的钟声,把我的学习当成了天大的事来对待。我也就是在这清脆的滴滴答答的钟声和爷爷奶奶清晨的聊天里渐渐长大,小学毕业上了初中,再上了高中上了大学。爷爷奶奶也在这熟悉的钟声里渐渐老去,直至奶奶去世前都是爷爷颤巍巍的不顾近九十的高龄爬上桌子给挂钟上弦。奶奶去世一年多,爷爷也相继离世,奶奶享年92岁,爷爷90岁。两位老人去世后给挂钟上弦的任务落在了父亲身上,可能挂钟也和爷爷奶奶一样老了,总不时的停停走走,也上不了那么多圈数的弦了,直到有一天终于断弦停摆,彻底结束了它的使命。在爷爷奶奶去世后,我们都十分的怀念他们,不禁联想到其实这台挂钟是属于他们的,是他们的生命中最后旅程真实的记录者。可能我们年轻的听不懂滴滴答答钟声里人生的滋味,不懂得一台挂钟的心事,不知道如何的去照顾它。而正是爷爷奶奶对钟表的依赖和照顾,成就了一大家人的温馨幸福,走过了一段困苦而温暖的岁月。
现在挂钟还挂在墙上,即使坏了不能响了,父亲都不让摘下来,我们知道那是父亲在想爷爷奶奶。那是属于爷爷奶奶的东西,看见它就感觉爷爷奶奶还在。
(八)在许多景区里依然还会见到这种织布机,只是为了复原旧日里的场景,而每次看到这样的机器,总想到母亲当年在不辞辛劳织布的场景。我小时候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当时农村日子已经好转,不再为吃发愁,但是经济依旧窘迫,没有过多的实力扯布做床单被罩。所以农村大部分的母亲们都会在农闲时候牵线织布,满足全家人铺盖衣着,甚至一条毛巾都是用自己织的布代替。大到嫁女儿的被褥,小到鞋底棉鞋,棉袄内里,都是母亲们一线一梭黑白夜里织就的。
之所以看到这些东西就感慨,因为太多的生活记忆和它联系在一起,和母亲的操劳中苍老的背影联系在一起,和自己守在母亲身边的美好时光联系在一起。
因为农村集市还买不到织布用的线,所有织布用的线都是奶奶和母亲熬夜纺棉花嗡嗡嗡的一根根纺出来的,这不禁追溯到很多的过去自给自足的日子里诸多的活计。比如说自己留出点棉花轧棉花,弹棉花,搓布吉,纺棉花,倒线织机等等,女人们除了上地干活,烧火做饭,剩下的就是纺线织布了。所以,小时候睡在奶奶或者母亲身边,嗡嗡嗡的纺车声伴我入眠,又在深夜被其吵醒,加之煤油灯昏黄的弱弱的光,投射出母亲和奶奶劳碌的背影,深深的印刻在童年的回忆里。相比较现在孩子的自私无理,疏懒成性,对比我们以前的孩子们都很听话懂事,知道体贴父母,仔细想来,是真的眼见和体会到了父母的不容易。家庭里孩子多,忙着种地讨生计,大人们辛苦的为了吃穿没有闲暇,哪有功夫让小孩子淘气无理?不用去批评你的懒惰,也不用指使你去干这干那,单单你看到大人们在地里回来疲惫不堪的身形和熬夜不停的劳作,你自己都不忍心闲着,下学后打草挖菜,帮忙烧火做饭,打扫卫生,姊妹兄弟们也彼此监督互助,其浓浓亲情倒是比富裕日子里的更加真挚厚重。
每到春季风和日丽的日子,母亲就会召集婶子大娘们牵线刷机,所谓牵线就是把经线按需要排列好梳理成捆,然后再上浆,也就是刷机。因为生活还不是多富裕,白面还是紧张,当母亲熬好白白香香的粥浆,小孩子不免讨点尝尝,其中美味自不必描述。之后把刷好的线再一根根分梳进橧杼里,装上织布机,准备好梭子就可以织布了。
在夏季里我们小孩子还有午休的可能,而母亲午饭后还要织上一会布,哐当哐当的机杼声伴我入睡,又是在哐当哐当的熟悉声音里被母亲叫起上学。偶尔我也会偷偷爬上织机,像模像样的织几梭,甚至偶尔还会给母亲弄断线。母亲不但不会生气,还会耐心的教我,任由我偷偷去做,其宽容和期待的教导,给予我们小孩子放肆实践体会的用心,让我后来成为老师在体会教育真谛中很是感慨,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和人生最好的老师就是母亲。有时候孩子的教育没有那么深奥,只需你身正为范,只需你示范引导,只需你默默的看着孩子去体悟感知,更需要你鼓励的一个眼神,提供给孩子们一个宽松和谐幸福的家庭氛围就足够了。
一台织布机,是全家人衣着被褥的保障,也是一个女人女工功底的见证,是那个时代母亲们爱着这个家含辛茹苦辛苦劳作的阵地。每每看到这样的机器,提醒我们没有理由不热爱自己的母亲,没有理由不为了当年母亲辛苦的劳作给予尊重和理解,更没有理由忘记了那段岁月苦涩的滋味。
现在我还保留着母亲亲手织的床单,舍不得用,偶尔过年的时候拿出来铺上,躺在床上能嗅到母亲的味道,感受得到母亲的爱,更能通过密密匝匝的经纬分明的线脚体会的当年母亲的辛劳,和背后母亲操持家务的不容易。现在也有很多卖老粗布床单的,可是都不及母亲亲手一丝一缕织就的好,不是褪色就是起球,要不就是洗几次就糟烂了,工艺花色倒是越来越好,但一看就不是手工的,没有了母爱织就在里面,也没有家的味道了。现在母亲越来越老了,织布机也没有了,再不会一梭梭织布了,可是,记忆还在,爱还在延续,美好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一台织布机,织就了全家人的美好生活,见证了母亲半辈子的沧桑,也织就出了浓浓的爱,甜甜的儿时的美好回忆。
(九)能熟悉这件宝贝的人,想来也四十以上岁数了吧。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可是家庭交际中体面的工具,妇女们走亲访友,男人们赶集赴会少不了带着这样的皮包显得体面些,至于里边装的啥东西倒不是重点了。可比那时的中山装,自行车收音机,带有那个时代生活的特征和深深的回忆。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妇女们逢年过节走亲访友时提着装满礼物的皮包拉拉扯扯热闹的场景,现在想来都充满了情意和乐趣。
每到过春节或者孩生日老人祝寿的日子,都会提前早早的准备装进皮包里的礼物。日子窘迫,哪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舍不得吃的白面蒸几个糖角,包子,或者大白馒头而已。一包也不会全是包子,也会在底部放几个馒头或者两斤面条衬着。待到主家,迎面被主家接过皮包让进屋子,寒暄几句,拉拉家常,吃过午饭,茶罢搁盏,欲要离开,这时的精彩场景就要开演了。只见主人先跑几步紧紧的抓住皮包向外迎送,客人则尽力抢过来向外掏礼物,一个不让留,一个尽力掏,拉拉扯扯间都是一份诚心诚意,也彰显出浓浓的人情往来。不得已总会留下一个两个的包子糖角,自然成了下顿饭中小孩子或者爷爷奶奶打牙祭的美味。自然在拉拉扯扯间热热闹闹的交互中总有皮包带子扯断的事儿发生,可见情之浓浓意之切切。如遇大的喜事,如孩子满月,老人的寿辰,客人们都会带着一包包礼物相继前来祝贺,由于人太多,也不会再有拉拉扯扯的事儿,主人家就会主动留出一两份,然后不忘再回执一份特别的东西作为酬谢。这时绝不会留个底朝天,更不会让客人露怯空包而回,可见虽是日子窘迫,仍不会少了礼仪客套,彼此的往来情谊。
随着生活情况好转,包包里的礼物也会不断升级,由包子面条,到油条饼干,再到水果罐头,干果火腿。由开始的皮包迎来送往,到后来的各式花样包包,再到后来的一次性方便兜,见证了时代进步,生活富裕,人们的精神状态。可见,一个皮包就是一段岁月的见证和回忆,也是一代人艰苦奋斗的演变史。
(十)之所以我们叫它“推子”,就是理发时贴着头皮一路前进就行,偶有理发技术好的,垫着梳子理出个寸头或者中分,也少不得咯噔咯噔的一下下的前进横扫荒宇,所向披靡斩华丝于剪下。我想,只要你识得此等武器,其中武林秘诀自然通晓熟知了,哈哈!
作为女孩子,我是没有用此等秘器理发的经历,倒是在父亲老了之后,寻得亲近他老人家的机会,隔三差五的由我拿着推子给他理发。本人技术一般,只会贴着地儿给父亲苍白的头发来个全部清剿,虽区区小事,父亲却是高兴的不得了,我也有机会用行动孝敬一下他老人家。
在小时候,哥哥们和父亲以及爷爷的头发都是用这样的推子自己理,一把推子,在祖孙三代人的手里传递,你方理罢我登场,相互关爱,相互见证彼此的成长和老去。自家人如果没有空闲,耐不住荒芜之发的肆意疯长,有时候也会彼此拿着推子找邻居帮忙,反正是全盘清剿式的推光瓢,没有啥技术要求,只要你耐心的嘎登嘎登的用力操作,几分钟就会清清爽爽的结束。
记得一首诗是这样说的:
阴天过去心情爽,理发难得半日闲。
伸颈顺风堪下剪,抿唇对镜禁开言。
涤污荡垢春风至,目秀眉清新貌鲜。
顷刻已然除老景,如今谁不忆童年?”
其中详细的描述了理发时的情景,理完后自然也会有“归来执帚不相认,诧问谁家及第郞”的轻松和头顶空空的不自在。
而今,这件宝贝已经退居二线,替代它的是电动理发剪,村子里也有了理发店,年轻人是再不会在家让父亲给理发了。生活条件好了,不在乎几块十几块的费用,关键是都爱美了,各式各样的发型在男孩子头上演绎呈现,似乎是块理发师的实验田,任由其发挥糟蹋。再不满足的甚至可以染烫卷,只要你愿意,就会让你惊奇不已。
可惜的是,再没有父子间通过互相理发而亲密无间的互相交流机会了,都忙了,疏远了,一切似乎都可以用钱来解决,等到孩子叛逆期来过,那些做父亲的一定会怀念自己儿时与长辈间的默契的交流方式,感慨之余不免愤愤地说:俺那小时候……!
(十一)自行车是我离开家去稍远地方的第一种交通工具,也是记忆里我们家生活条件渐好的一个分水岭。以前出门步行最多,爷爷和父亲会经常说到他们年轻时步行去济南探亲或者去东营推煤炭的经历,好的情况下也只是套着马车去。而我随着长大,利用最多的还是自行车,直到我参加了工作后几年才有能力买了一辆摩托车。
小时候如果添置辆自行车是件大事,必须凭票,还要知道哪里有路子,并不是有钱就可以随便买的到的稀缺物品。我家的第一辆自行车是通过在天津工作的姥爷买到的。由于孩子们都渐渐长大,分田到户后好日子也渐渐地红火起来,爷爷觉得该置办点像样的家伙什儿来装填一下门楣。在我模糊的记忆里家里的第一辆自行车好像是一辆永久牌子的。买得回来,倒是让两个哥哥稀罕的不得了,仔细用绿色的塑料胶条把车大梁和支架都缠好,生怕磕了碰了损坏到车漆。记得母亲还专门缝制了一个褡裢放在前边大梁上,做了座套骑行的舒服些。这样,学骑车子就是当时我们最迫切的事儿,小孩子个子小,两脚还够不着脚蹬。于是由父亲或哥哥们在后边把持着,我就在大梁下边伸过脚去掏骑,歪歪扭扭,磕磕碰碰中摔过几次,或者是父亲故意在后边松了手跟着走,不知不觉的就骑会了。渐渐的村子里车子多起来,这样子就玩嗨了我们村子里的小伙伴,胆子大了的就跨上大梁,屁股左右扭动来勉强蹬到踏脚,胆子小的就掏骑着蹬半圈,甚至腿长些的坐到后架上蹬骑,真是满场院的自行车队。
随着自行车用途的增加,和家里会骑车的人增加,我们家陆续又买了两辆金鹿加重自行车,是脚蹬后转可以踩刹的那种。可以带两三个人,也可以是百余斤粮食。如果走亲访友,前边大梁上跨坐一个小孩子,后边还可以带一个抱孩子的妈妈,一家四口的载重量是没问题的。
我上初中后需要到十几里外的镇子上学,一周中间还需要回家带一次干粮,由此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其实也是家最里破旧的那辆,只要你能上学,我已经很满足了。再后来去八十里之外上高中,依然骑着那辆车子,只是时常出故障,让父亲修理,也只是拆开了在工具箱里找几个破旧的零件摸上润滑油代替,由于没有及时更换新零件,少不得我抛锚在半路,哭着鼻子回家的事儿时常发生。当时对父亲都有些不满和抱怨,必经路途遥远,咋就这样待我?后来渐渐明白父亲的无奈,窘迫日子过惯了,舍不得花钱,即使需要更换零件,也得需要去十几里之外的镇上去买,一生劳碌不休,半天的功夫都是珍贵的。
不过,有一件和父亲在一起的经历与自行车联系在一起,让我终生难忘。一九九零年我考上高中,需要到八十几里路远的地方报道。由于村子里当时能上高中的孩子少之又少,我的升学无疑是一件让全家庆幸的事儿。我从没走过如此远的路,也不认识那个地方,于是父亲决定送我去报道。爷俩兴高采烈的蹬车去,由于报道迟到两天还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办理好入学手续,没有休息,转而打道回府。当时我是最好的年纪,还没感觉到有多疲惫,而父亲却有些吃不消了。父亲由于劳累过度患有腿疾,再骑行百余里后腿疼加重,只得在回来的路上步行了好一段距离。由于开学的学费无着,父亲还要拐个弯去邻镇打听收粮点的小麦价格,等我回家半天父亲才一瘸一拐的回来。之后又是父亲用自行车驮着一百多斤的小麦换来我开学所用的学费。虽此事过去了几十年,但父亲坚定送我上学时的喜悦,和回家途中疲惫不堪的身影一直深深留在我的记忆里,让我一生感念。
一辆自行车,让我感知世界的范围越来越广阔,也让这个家承载出希望和幸福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的岁月厚重如山,而围绕着这些老物件的亲情却越来越浓烈珍贵。
(十二)说俺家的缝纫机,可能有些拗口,倒不如说是老妈一个人的最贴切一些。因为看到美篇好友已经有过类似的一篇《妈妈的缝纫机》读来很是共鸣,虽经历不同,但都是老妈辛苦养家的工具,都承载了我们小时候诸多美好亦或心酸的回忆。所以,一台缝纫机就是一段岁月的载体,就是一家人浓浓的爱,也是母亲一去不复返青春年华。再怎么描述,也说不尽母亲利用缝纫机给全家所做的贡献,道不尽背后的艰辛。
在我最早的模糊的记忆里,母亲总会抱着穿着有洁白兔毛棉斗篷的我去姥姥家。因为姥爷家有一台缝纫机,是在天津工作的姥爷买的。母亲总是在家把该做的衣服活计准备好了一大包带过去,利用姥爷家的缝纫机忙活很长时间。姥爷总是埋怨母亲:每次回娘家总是忙活不完的活计!因为孩子多,家里一大家子人,所有衣着的事儿都是母亲一个人张罗,可见也是不得已的事儿。至于姥爷家的缝纫机,这可是当时贵重稀罕的家具,在农村是少见的。村子里认为姥爷在当时可是个有本事的人,能在大城市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衣着得体干净,见多识广,与人说话和气有风度。每次姥爷回来探亲是村子里新鲜轰动一时事儿,所以我心中特崇拜爱戴这个见面不多的姥爷。在后来老妈讲起来时总是有点伤感,说从小很少得到过姥爷的父爱,因为姥爷在以前“成分高”,每次回家都是偷偷的去老姥姥家,小时候的母亲跟着我姥姥常住老姥姥家,姥爷回来的少,母亲倒是有些怕姥爷。后来,母亲和父亲结婚,远在天津的姥爷都不知道,这也是姥爷对母亲一直深感愧疚的事儿,母亲是四个孩子中的老大,自己常年不在家,觉得亏欠姥姥和孩子们的太多了。
这也就有了后来在母亲结婚十余年后,姥爷买了一台缝纫机作为陪嫁弥补当年的愧疚和遗憾的事儿,由此,母亲才真正有了一台属于自己的缝纫机。有了这台缝纫机,母亲珍惜的不得了,自己做了一个很漂亮的套子盖着,爱护着。一是当时没处去买,我们家的经济实力可能想真正拥有一台缝纫机很困难,二是这是姥爷送给母亲的贵重礼物,母亲很感动。
至于后来缝纫机发挥的作用,和其他人家有了一样,大大的提高了全家人的衣着质量,新的衣服可能不多,但缝缝补补,旧衣改造,翻新清洗,鞋袜被单等都提高了效率。我虽然小,但对此感兴趣后老妈依然会不厌其烦的耐心指导我操作缝纫机,以至于很小的年级就可以自己做鞋垫了。其中,更多的陶醉于瞪着机子发出来的哒哒哒的美妙旋律里,时有顽劣弄坏了东西,也会遭到母亲一顿斥责。
现在,七十七岁的母亲偶尔还会用到缝纫机做一些东西,身体健康眼睛不花,仍然可以穿针引线,假期里还会帮我们做做被褥,真是我们做子女的福气。现在一一回忆家里的老物件,感慨万千,亦感恩不已。每一件东西都会和爷爷奶奶及父母有关,每一件东西也都和这个家的过去现在相联系,浓浓的亲情化不开,沧桑的岁月不饶人。
我爱我家,深沉的爱着属于她的一切!
(十三)姑且叫“煤油灯”吧,因为小时候老人们也叫它“洋油灯”,由于童年的回忆里觉得生活好多了,我习惯称呼它煤油灯。
至于这个老物件印象最深的就是它特别亮,这只是相对于那些没条件买玻璃泡的灯来说的。我细细的问过老人们,一说起油灯的演变,稍微上年级的人就有止不住的感慨。先是灯碗放油,一根灯花如豆,这种灯当时大部分用的是食用油,煤油是后来供销社按量供应给社员用。儿歌里唱的“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说的就是这样的碗灯吧。后来是随便一个瓶子装上煤油灯草乌突突的一晚上,灯下干活劳作到深夜,第二天鼻孔黑黑,眼睛红红是常有的事儿。再后来才有了这种带玻璃泡的灯,亮堂多了,只是需要隔一段时间就必须擦擦泡子,打烂泡子的事儿时有发生,费用自然就贵了些。我小时候光着小脚丫还被这种玻璃扎过脚心,印象自然深刻。有时为了灯下增亮,还会用一张白色大纸套在泡子上作为简易灯罩,对于熬夜手工的人来说,确实管用。
我上初中后需要住宿上晚自习,时间就是一九八七年吧,学校里没有电灯,需要学生们自己解决照明问题。当时已经有了蜡烛,但费用太高,天天用不起。于是我们就自己动手制作小煤油灯。一个废旧的墨水瓶,把盖子用小刀钻一个洞,再寻觅一个自行车内胎气门芯按上,截一段母亲衲鞋底用的麻线做灯草,周末在家带点煤油回来倒进去,一盏便易的煤油灯就做好了。一瓶煤油也能用几天,好在有盖子封着,不用担心打翻漏油,放在桌子上也不占地方,真是难得的好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逐渐退出人们的生活的,当时大家都受其益、离不开它,同时也跟破屋子小房子黑呼隆东穷日子联系在一起。稍微有点年纪的人都会感慨不已,也过够了与这些老物件有联系的日子,提起它们有的不愿回忆,有的一笑了之,似乎有些沉重,也有些恋恋不舍。我频频提及几件忘不掉的老物件,只是留恋属于它们的那段时光是我的童年,日子即使再苦,对于小孩子也是唯一的最开心快乐的时光啊。有亲情陪伴,有爱在这些老物件的影子里,趁自己还记得当时的情景,趁父母还在,还能咨询核实一下当时的情景及时的挖掘出来,留作将来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想以此体味家的味道,传承老一辈人优良的精神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