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千里购买村里第一台“大甩轮”二手柴油机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候物资溃乏，一切生产生活资料都实行配给制，尤其是大宗商品更是紧俏得很。大队和生产队的农业机械相当少，一般仅有“一风吹”打面机和“三点”汽油机等极少的简单农机农具，柴油机在当时算是最先进的农机了，没有特殊的本事是搞不到指标的。

大约年6月，山东省菏泽县辛集公社的领导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信息：山西省运城地区临汾县半坡村一石子厂有一批要处理的二手12马力“大甩轮”柴油机。了解这一情况后，公社经济联社迅速通知当时经济条件较好的李胡同村和大马庄大队第一生产队（党庄）派人前去联系购买。

时任1队会计的刘金成清楚地记得，那年刚刚20岁的他和社员党振贤先到山西前去联系购买确定后，党振贤留在厂子等候，自己回家和1队队长党明成带钱取货的事情。和他们前去购买柴油机的还有李胡同村的2个人。据悉当时一台新的柴油机大约需要多元，这对于一个生产队和大队来说都是天文数字。但二手的比较便宜的，需要八、九百元。

为了筹资，姬庄1队队长在牛屋专门召开了群众代表会，狠心决定把一头年龄6、7岁、正出力的老牤牛（公牛）卖掉，得钱多元。

当时菏泽还没有通火车，也没有直达山西运城的长途汽车，只能倒车兰考。刘金成带着公社的介绍信：“抓革命促生产，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兹有我社姬庄大队1队刘金成等一行2人，前往贵地联系柴油机事宜，请接洽是荷。菏泽县辛集人民公社一九六七年七月二日。”临出发前，刘金成的老母亲把全队的家产多元钱用针线缝在他的夹袄口袋里以防万一，并千叮咛万嘱咐路上一定要小心，绝不要“露白”。

记得那天，他们几个是早5点从家里就开始出发的，大都带着家里的几个地瓜面黑窝窝头，也有带着老人烙得“锅盔”（一种用铁锅慢火烘烤熥制的、带葱花油盐、象锅盖似的、多层鲁西南地区传统风味面食小吃，外酥内软，不同于临沂的干煎饼）。在姬庄村南集合后，便沿陈集到曹州府官道（一条从陈集经张什店、姬庄、何楼、赵堂北地、纸坊、医院、仓房到曹州府古城东门）向菏泽汽车站走去，花了1毛3分钱买了从菏泽到兰考的车票，8点多坐汽车出发，到兰考时时间已过中午，没了去山西的班车。刘金成几个在兰考汽车站等一天，他们不舍得住旅社，就在车站候车室走廊里躺了一夜，啃了自己带的干粮，要了2分钱一碗的白开水喝。第二天一早买票赶往山西运城。从河南省兰考到山西省运城多里地，当时的长途汽车却走了整整一天。

到了运城地区后，他们又步行2个多小时到临汾县，因为人生地不熟，找不到路，便问询一个当地村民，甚是热情，答应领着去，并主动帮着扛东西。俗话说：好心办坏事，这个老实巴脚的农民看我们从山东来，不习惯爬山，一走一拐，笑话我们腿瘸，他自己走得急速，一不小心跌了一跤，东西摔在地上。刘金成赶忙跑过去，发现袋子湿了，一股香气飘了出来。刘金成迅速把袋子打开，可以已经晚了，一歪把子方形瓶子烂了，香油全撒了出来。原来，为了购买“大甩轮”柴油机，便于和人家通融关系，村里专门让刘金成等几个带了2瓶曹州特产小磨香油，大约有7、8斤重。可惜打了一瓶，队长党明成还让人家包赔，这个当地村民甚是后悔，他说我们一家一年也吃不了2两香油，哪里能赔得起啊。最后在刘金成周旋下才不了了之。

村民领着我们到了临汾县解州公社红卫石子厂，我们送上剩下的一瓶香油，负责人高兴地接待了我们，并安排食堂给我们每人下了一大碗带有鸡蛋穗子的白面面条。吃完饭就领着我们去看了几个机器，国营厂子的机器处理，不像集贸市场上讨价还价，但负责人说，看在你们几个大老远从山东来，我给书记汇报一下给你们便宜10元钱，几番周折最终达成交易。李胡同买了3台6、7成新的柴油机，姬庄要了一台5成新的立式“大甩轮”双轮柴油机，型号可能是，苏联生产，低速、功率大，样式好看。

该装车托运了，李胡同的3台柴油机顺利地办理了货物托运到济宁火车站的手续。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运城火车站却说，姬庄这台“大甩轮”柴油机没有了托运计划，无法装车。这下可把刘金成几个急坏了，几经打听，听当地人说有个菏泽老乡在运城盐务局工作，后来登门拜访知道是菏泽县游集村的游福文，经过游福文找门子托关系，姬庄这台“大甩轮”柴油机也被送上了开往济宁的火车。

3天后，刘金成等回到菏泽，又过了3天，济宁地区邮电局发来转运单，通知党庄第一生产队前去济宁火车站提货。

去济宁县城拉柴油机的那天，全队男女老少奔走相告，那个乐哟，就别提啦！不光是1队，全姬庄村都乐开了花，姬庄村协调周边大队借用了一辆大马车，天不明就套上马出发了。

乡亲们估摸着第二天下午他们可能回来，刚吃过中午饭，就站在村口望，坐在村头等。等啊，等啊，太阳落山了，该吃晚饭了，乡亲们还在等。月亮升起来了，“喝过汤”的和不愿意“喝汤”的又都聚到了村口，等待着回来，等待着一个叫“柴油机”的宝贝儿降临。

不知谁眼尖，隐隐约约地发现远处的村东头一个黑影在向前移动。便放开嗓子喊：“刘金成—”“党振贤—”

“哎——”远处传来了回应。乡亲们马上跳了起来，一齐迎上去，围着车子，围着机子，你摸摸，我摸摸，簇拥着好像是自己的宝贝蛋子。卸车时更是争先恐后，早已准备好的大杠子和缰绳，10多个年轻劳力像抬八抬大轿一样谨慎，一挪二指，一挪四指，把全村第一台柴油机抬进1队牛屋院子。生产队长党明成还专门来了个“约法三章”：“不准乱摸、不准乱看，不准乱动，否则扣工分。”

队里购回柴油机后，选一个柴油机手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事情。打面、抽水、挪机器、稳机器，记不清几个人摇过、开过“大甩轮”柴油机了，但被选作柴油机手必须是三辈政治清白、贫下中农和党员，党振贤是姬庄村1队第一个柴油机手。开柴油机是个体面活，不风吹，不雨淋，也可以不晒太阳，但那可是技术活。

绝活之一是摇机器，这台机器本来是个“二手货”，人家山西用了5年了。机器常常有不好使的时候，尤其是气门封闭不严时，减压杆打下后，压一下不着火，必须要坚持连续压，干这活手上要有一把子力气，才能够顶住。一次加夜班没有休息，刚躺下队长就派人来叫我，说机器摇不着了，我到地里时，队长正阴沉着脸训那个新手，问明情况后开始摇机器，减压杆打下后，我压了近二十下才勉强把机器摇着，队长的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新手搓着手，我拍拍他的肩：“别着急，慢慢来，”实际上我知道他手上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绝活之二是上皮带，皮带与水泵、打面机之间必须要拉紧，否则机器打滑空转，发挥不出它的最大效能，如果先上皮带再摇机器，带着水泵、打面机要费很大劲有可能摇不起来，必须要先摇起机器来再上皮带，往转动着的皮带轮上搓皮带，这可是个技术活，弄不好把手裹进去就会酿成惨祸，这需要机器有一定的转速，慢了会把机器闷回去灭火，第一次试验的时候思想作了好几次斗争，最后决定干的时候，反复做着动作，把出现意外及预防的方法想好，做好了思想准备，我大胆试验，在认为机器速度合适时，开始搓皮带。先把皮带拉紧，然后把皮带的端头捏出一个兜，用两手捧起来卡到转动的轮子上，用力推才能上去，这个绝活是我练了很久才熟练的，按现在的观念说是有专利权，但这绝对是一个危险活，如今想想觉得挺后怕的。

和其它的行业一样，当柴油机手也有酸甜苦辣，在关键时刻，在较劲的时候，不拿出点真格的来还真干不了。每次移机器就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这台柴油机有四百多斤重，再加上两块厚重的配重板，加起来足有六、七百重，要想在并不平整的田畦里把它移上车，没有一副坚实的身子骨实属不易。到初冬给麦田浇封冻水时，由于气温较低，摇着机器十分困难，每次发动机器都得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常常累得筋疲力尽。

底，姬庄2队在河南省滑县也买了一台柴油机，型号是立式的，年2月，3队买了村第一台12马力的拖拉机用于农业生产和运输。

几十年的时光转眼过去了，如今的菏泽市区的农村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前几天下县城见村民在浇地，只见他们掏出一张卡，轻轻一刷，清洌的井水喷出，地面上再也见不到笨拙的柴油机和水泵了，望着这曾经熟悉的土地，耳边似乎又响起柴油机那清脆的声音，脑海里掠过当年温馨的记忆。

刘金成讲述马学民撰文

作者简介：

马学民，大学学历，曾任中共菏泽市开发区工委机关报《今日开发区报》总编，山东省散文学会、菏泽市作家协会、菏泽市民俗学会、菏泽市儒学研究会会员。年主持编写《丹阳志》，著有《春华秋实》《菏泽开发区史话》，主修10卷本《开濮曹徐马氏族谱》，参与编写《曹州国考名士集传》《曹州文坛集传》《曹州知名将士集传》《菏泽开发区社区概览》《百村记忆》《菏泽市开发区志》等十多部。作品入选《胶东散文十二家·马学民卷》。年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青未了副刊签约作家”、首届“青未了散文奖”获得者。

壹点号菏泽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