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气门 >> 气门优势 >> 汽车记忆刘经传鲜为人知的产品规划下
口述
刘经传
整理
葛帮宁
设计
杨杨
采访
年5月26日上午5月27日上午5月27日下午
本文首发于《中国汽车报》
06.
破坏性试验
解放开始做生产准备。首先是调试零件,每调试出来一个,检查合格后再由苏联设计专家和工艺专家鉴定认可,每个零件都这么做。费思达在中国两年,我在他身边继续学习两年。
设计处要配合生产准备,对准备工作中出现的问题,如设计图纸上的问题要尽快解决。我记得调试的最早成品,是轮胎打气时中间那个气门芯,由金属品车间生产。零件调试出来后,我陪着苏联专家鉴定,检验合格后才能生产。后来就陆陆续续地,哪个车间建起来,就立刻调试生产。
解放牌自制率很高,当时中国技术较落后,有部分外协产品,大概占比30%。外协产品要在中国本土购买,具体选什么配套企业,要实地考察,这个工作量很大。两位苏联专家:一位费思塔,设计专家;一位卡其科夫(音译),工艺专家,他们也经常到全国考察外协件厂。
对外协产品规定很严,要符合技术条件,还要做试验,很多工厂都达不到。比如山东淄博电机厂,它做汽车电机,起初做得很差,苏联专家就指导他们怎么做。比如火花塞,当时火花塞非常粗陋,用土办法做出来,根本不能用。
还有刹车摩擦片。当时做得最好的是南京一家企业,用石棉裹着铜丝,然后用树脂压成片。而我们规定汽车上要用压制成型的石棉加树脂。苏联专家很仔细,虽然对专业厂不了解,但对技术熟悉,也知道配方,就让他们按要求做。
配件厂也很努力,说要为中国造汽车,那也是全力以赴支持,按照图纸要求和苏联专家提示做,后来就出来一批正规配套厂。
最早成功的是开关电器,零件不多。设计处有电器试验室,我老伴是电器试验室主任,她从上海交通大学电机系毕业。电器试验室的设备,都是组织设计里规定好的。
试验设备有的从国外买,有的自己做。零件调试出来后,交给试验室鉴定。电器开关要拨几十万次,试验室没有这套设备。怎么办?他们就组织人,不分日夜用手拨,旁边带个计数器。就这样来调试产品。
解放投产时自制零件和国内配套件数量很少。年第一辆解放牌大部分是苏联零件,从苏联运过来,然后生产调试,在总装线上装配。只有很小一部分国产零件,但要说具体用了多少苏联零件,用了多少国产零件,还真讲不出来。
在调试生产过程中,住宅宿舍陆续建成,如区、区,这是一汽最早的标准宿舍。苏联专家住哪里?给他们建了74栋,也叫一汽招待所。74栋很有名,像个小宫殿。
我们在老皇宫待了半年,就搬到位于东风大街的53栋,上面有个小角楼,作为设计处办公室。住在昆仑路上的96栋。搬过来后生活条件就好了,有暖气,也有热水。
一汽电站在开工时就已建成,建厂时曾用火车头蒸汽来保冬季施工水泥保暖。电站建成标志是4根大烟囱和1座冷却塔,在中央大道尽头。
刚搬回来时,工地还没完全建成,厂房也没建完。我们就到工地干活。苏联有个义务星期六,我们跟着苏联学,积极参加劳动。
共青团花园怎么建成的?大家义务劳动。土方工作量很大,大家排成一行,传递土篮子运土。还有汽车工人俱乐部,在一汽5号门那里,是用细菌工厂的砖头砌起来的,当时是一汽唯一能集会看电影的地方。对汽车工人俱乐部,我们很有感情。这都是建厂时一汽人的精神面貌。
年7月13日,第一辆解放牌下线。开工投产后,我们的工作也一直在继续:调试零件、图纸解释、选择配套产品。汽车质量要做汽车道路试验,不知道谁建议,要做一次破坏性试验,看汽车能不能抗震?
总厂采纳了意见。破坏性试验不是常规试验。第一辆解放牌出来后,汽车试验由设计处道路试验室做,做试验要有试验道、车道、跑道,也要有直线路段。直线路段约一公里,全加起来至少3公里长。
当时没有试验条件,就在长春市南湖那边找到一条路,在土石路上做试验,测试汽车性能是否达到技术标准。做试验时,两边站着警察,不让其他汽车经过。常规试验做了很多,苏联专家也参加。
汽车装出后要做常规的性能道路试验,测试汽车性能是否达标。当时没有试验条件,做试验要有试验道、车道、跑道,也要有直线路段。直线路段约1公里,全加起来至少3公里长。我们就在长春市南湖那边找到一条路,做试验时,两头站着警察,不让其他汽车经过。常规试验做了很多,均达标了。
不知道谁建议,要做一次破坏性试验,看汽车能不能抗震?总厂采纳了意见。破坏性试验不是常规试验,就选了废弃的坑坑洼洼的一段西四环路。试车司机头戴坦克帽,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行驶,汽车颠簸十分厉害。做完检查后,看什么地方破,什么地方裂,做好记录,作为汽车改进的依据。苏联专家也参加了。
07.
“我一直佩服孟少农”
解放牌刚投产,孟少农就提出来建议。解放牌原型吉斯比美国汽车落后,驾驶室鼻子太长,车头长度几乎快占一半,不成比例,载货不合理。应当把驾驶室缩短,把载货面积加大。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紧接着应该做解放牌改装车或者变型车。比如用解放牌底盘,做公共汽车和客车。最重要的是,解放牌出来后,要立即做牵引车和翻斗车。当时牵引车可载货20多吨,中国要搞建设,需要大量翻斗车。
年孟少农(一汽副总工程师)找设计处商量,他说,解放牌要做改装,要为翻斗车和牵引车做准备。当时改装车在社会并不多见,且解放投产还不到一年,还需要改进。更多人想的是好好干,把产量提高。解放年产能目标3万辆,苏联这类车年产量可达6万辆,最高纪录是7万辆。
所以我一直佩服孟少农,他真是学术泰斗。设计处领导已换过好几茬,起初是吴敬业,后来是史汝楫,富侠原来是设计处底盘科科长,再加上刘炳南和陈全,主要是他们4个人讨论。
在孟少农领导下,设计处提出产品规划。其实就是一张A4纸,纸上有张表,列着几项任务:一是解放,要做变型车,包括牵引车和翻斗车,还要做公共汽车。同时提出,解放牌要换型。
规划提出要做解放牌改进,消除三大缺陷。通过做试验,造出符合中国国情的解放牌。这是当时的说法。
规划里最后两项,其中一项是做中级轿车,相当于后来的东风轿车,年推出。另一项是从年开始做高级轿车。
这个规划了不起,别看就只是一张纸,但是你想想,一汽后来就是走这样一条路。一汽的产品改造,产品改进其实就是这些内容。
解放牌有三大缺陷:水箱开锅,驾驶室闷热,转向沉重。这三大缺陷一汽很早就知道,开工前就确定要改进,苏联专家过来后一直在做改进试验。
水箱开锅试验怎么做?发动机试验室完全隔热,再把室温提高,进行试验改进方案。试验开锅时都是满负荷,满负荷时发热多,发动机前摆个水箱,模拟汽车里面的情形。
转向沉重就改轴承,第一批车就改过。原来是片状,没有试验工具,就用人工,在南湖公园外一块平旷地上,把汽车开过去做试验,那可是真累。
驾驶室闷热做改进时,以道路试验室的老师傅为首,把汽车开到南京去做,两边窗户都关着做试验。
解放牌改进投产后还在做。翻斗车和牵引车都是苏联图纸,翻译完后,随图纸一起,底盘都送到改装车厂,让他们按照苏联图纸生产。公共汽车也落实了。
针对解放牌驾驶室能不能改短的问题,苏联专家说过一句话,解放牌驾驶室一毫米都不能缩短。为什么?解放牌车身靠主模型,这个主模型是模子基础,模具制造都靠它,动一毫米,主模型就要动,装配也得跟着动。所以从技术层面,苏联专家的说法是正确的。
孟少农就跟苏联专家商量,苏联专家表示同意。就是说,解放牌要做改进型,驾驶室缩短,车厢加长,他是同意的。但这样一来,驾驶室就得重新做主模型,就需要一个全新驾驶室。
这时生产调试已处于收尾阶段,设计处配合做生产线改动,工作量逐渐减少。绝大部分设计师都投入到新解放牌设计中。所以解放牌改进,从它一投产就已经动手准备。年苏联专家离开前,也还在对解放牌改进型做指导。
解放准备换型一汽总厂也知道,但没有变成一汽总厂规划,只是设计处设计工作规划。设计处做了油泥模型,准备根据油泥型用红木做主模型。苏联除提供图纸资料外,还把复制的一个主模型给我们,做解放牌车身。
主模型专门存放在一个房间里。它对对环境有要求,气温和湿度都要在一定范围内。修改也要按照规定程序。主模型用来做汽车冲模的依据,冲出来要跟主模型形状相对。但是很可惜,这个主模型一天都没用过,相当于白费。
为什么没用上?外人可能不完全知道。解放牌投产时,很多零件来自苏联。苏联在生产过程中有些变化,因为模具有磨损,做出来的零件装配不能跟主模型保持同样尺寸。装不上去怎么办?装第一辆解放牌时就遇到这个问题。
工人在装配线上准备了一把锤子。经过训练,工人们就有这个本事,固定的三锤子敲下去,就能把车门门框装上。这事车身装配厂都知道,我在现场也看过。
汽车零件不符合原来的主模型,苏联主模型复制过来后,如果再按照这个主模型做,将来肯定装不上,所以主模型不可用。冲压件模具也是从苏联复制过来,生产出来后,跟苏联吉斯一样,装不上门,就得靠三锤子。
08.
做轿车与解放改进
产品规划里提到轿车。高级轿车当时没人敢想,中级轿车也不敢想,那时候谁敢搞轿车?年一机部部长黄敬到一汽考察,召开座谈会时,他就提出,一汽什么时候能做轿车?做轿车有什么困难?
做轿车可不简单。一汽提出三个条件。一是轿车什么样,没有实际体验。当时轿车主要是苏联胜利牌,后来是嘎斯,还有美国牌轿车。大家对轿车知之甚少,需要有样车,而我们一辆样车都没有。
二是人,一汽这些技术员做卡车出身。卡车刚投产,还有大量设计更改需求,以配合生产。设计处没这么多人。
三是工程大楼面积不够。试制车间只有卡车改进能力,改进时需要做试制。设计处只有试制两辆解放牌能力,要做轿车,试制面积不够。
黄敬部长当场对这些问题做了安排。他说,这三个条件,样车我负责,你们看中哪款车,我负责调。至于人员和工作大楼问题,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关于人的问题,当时全国汽车方面的技术人才都集中在一汽。一汽决定,把吴敬业、刘炳南、史汝楫、富侠这4人调过来充实设计处。吴敬业为处长,刘秉南、史汝楫为副处长。总支书记是陈全,他司机出身,很懂汽车。
这时解放牌生产准备和调试已基本结束,这帮技术骨干可以抽调到设计处。比如车厢厂技术科长王敬仪,总装车间技术科长庄群,大都为年毕业的大学生。同时,那些参加工作不到半年,但又熟悉加工工艺的大学生也被抽调出来。
办公楼问题好解决。我们在工程大楼小二楼上增建了三楼,想办法在试制车间外搭建小棚子。
黄敬部长回北京后,立刻调来福特ZEPHER、法国SIMCA、日本丰田、德国奔驰,再加上法国送给周恩来总理的雷诺,以及送给朱德总司令的捷克斯柯达作为样车。
年下半年,这些样车被调到设计处。一汽领导下令,轿车要按照“仿造为主、自主设计”的方针来做。在当时条件下,只能仿造,还不能自己设计。
大家开始动手拆样车,接着做选型。年做出东风,年做出红旗。东风和红旗是另外一个大题目,我都亲身参加过,而且还做红旗的创意者之一。这段故事很长,也很精彩,中间充满惊险,也充满曲折。
接着讲解放。解放牌改进型没有主模型,就靠油泥模型做车身,做底盘设计总布置。根据油泥模用手工敲零件,做出汽车形状。这就是解放CA11A。
解放改进型设计完,试制车间加工零件。一汽原来就有一批钣金工,为做东风轿车,又从市里调来一些敲车身外壳的钣金工。CA11A开始紧锣密鼓地试制。设计处从上到下,从设计、试验到试制都很紧张。年初,CA11A试制成功。
相较于CA10,CA11A做了较多改进。发动机、底盘、离合器这些没动,底盘上的主要零部件有些改动,比如后桥改成单级后桥,悬挂和转向都有改动。CA11A不叫换型,叫大型现代化,又称为练兵,是为解放真正改型做练兵。
年~年期间,一汽提出要做解放改型,就在CA11A基础上做CA11B。CA11B设计已完成,车头和底盘做了更多改进,发动机加大马力,原来95匹马力不符合时代要求。
与CA11B同时并行的,一边有东风和红旗,一边还有其他汽车。陈祖涛随饶斌到西德,买回两辆农用车,名叫乌尼莫格,是德国人在农场田间作业用的汽车,可以代替一部分拖拉机。但它比拖拉机小,能用作收割机。
当时毛主席号召要支持农业,因为农业是基础。饶斌也说,一汽将来要为农业服务,因此去德国考察,挑选乌尼莫格做样车。设计处进行测绘,绘图试制样车。
所以,一汽很早就打下多品种发展的基础。设计处认为,CA11B仍然属于大型现代化,干脆把它改型。从年起,就酝酿要做真正的换型改造,这就是CA。
年CA11A做试验,大家不是太满意。紧接着东风、红旗、万能农用车都试制出来,并且做了试验。设计处能做出这么多产品,相当不容易,都是加班加点连轴转出来的。
年我获得一次出国机会,当时汽车局有两张日内瓦车展参观券,汽车局去一人,一汽指定我去参加。看完日内瓦车展,我接着到苏联看斯大林厂,也看它的外协件厂。苏联有4位专家正要到一汽来支援红旗轿车,他们让我讲讲一汽情况。
回国后,我把在日内瓦车展上收集的卡车资料交给车身科,有些用到了解放牌改进型上。接着就是大跃进,大炼钢铁,困难时期我得了肝炎,因为有传染,不能跟外界接触,就待在家里。年恢复工作。
年红旗通过国家鉴定,开始做生产准备。设计处里做轿车的人,由史汝楫带队,到轿车车间。从那时起,轿车车间就分出去了。
一汽决定停做乌尼莫格和东风。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说乌尼莫格是德国产品,而且是富农经济,当时已经试制出样车,具备投产准备。这样设计处的主要工作是解放改进。
为征集解放改进型样车,年代我出差到北京,北京展出美国万国牌汽车,其中就有中卡。我看中了一辆万国汽车,对解放改进有参照意义。
但要这辆样车却费尽周折,不知道怎么做,还要到外交部去交涉。好不容易磨破嘴皮,征得外交部同意,获得汽车局支持,最后才把万国样车运到一汽。
我从年调到底盘设计科当副科长,后来又到回到设计处设计科当科长,开始主持工作。年上面安排我担任军用越野车主管设计师,开始着手解放越野车改进,这就是CA30A,后来一汽越野车分厂投产,CA30A成为大批量装备部队的主力车型。
年搞四清,让我参加四清。四清结束时,调我回设计处,从科长提为设计处副处长,主管产品。处长是庄群。这期间我主要领导解放换代产品开发工作,以及解放变型车工作。
解放新产品做得也不少,60吨矿用自卸车用来开发矿业。这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做矿车。矿车试制出来,也做过试验。同时,解放还做过面包车CA,做过吉普车CA。
CA做了又否,否了又做。因为没投资,生产也没条件。这些工作就一轮一轮地做,反反复复地做,其实都是做虚功,解放也一直没换型。二汽东风投产,解放越来越落后。东风原型车就是解放CA,他们拿去后做了改进,在市场上卖得很火。
年文革一来,这些全都被迫中止。文革中我被批斗,一汽拿我当不突出政治的典型,叫技术第一资产阶级走资派。批斗后期,造反派问我被批斗了多少次?我怎么敢说,确实也不知道。造反派又说,我这里有统计,你这是第81次。
09.
必须打开市场
批斗结束后被下放到车间劳动,年我回到设计处。当时军代表当权,我不愿意回来,在下面劳动挺好,跟工人关系也不错。陈全是副主任,在他劝说下,我回到设计处。
有一天军代表通知我:准备一下,有个出国任务。我非常奇怪,这时还要出国的?文革期间哪有出国的?我很惊讶。去哪里?英国。开始做出国准备。
出国由刘守华带队,一机部组织,有孟少农、冯克,还有中国重汽的人,是一个比较大的访问团。当时出国都要政治学习,代表团集中在汽车局学政治,学完还要讨论,我就偷偷学英语。结果出国时,还真派上了用场。我们在英国收集好多卡车资料,也为解放换型做准备。
后来听到一位国家领导人说:“解放一直不换型……一汽也不争气。”一汽其实挺冤枉。我们做过多少换型准备,但是没办法。我们还改过好多地方,设计处对改变通知书做过统计,大概有多项,只不过改进措施较小。比如从CA改为CA15,发动机改成顶置气门,发动机马力加大,吨位从4吨改为5吨,还有发动机风扇等,但还是赶不上东风。
年又组织过一次出国。之前日本派一个代表团到一汽参观,参观后,刘守华和李刚请他们评价一汽生产。他们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没评价。后来说,你们到日本去看看。
日本代表团回去后,一汽申请到日本考察。刘守华和李刚带队,我们各单位主要负责人约20人组成代表团,我是设计处代表。在去北京的火车上,刘守华对我说,现在汽车局批准你是一汽总设计师。
因此到日本考察,我是以一汽总设计师身份去,同时也是设计处处长。我们在日本考察了半年,几个大公司参观下来,确实感觉差距很大。日本汽车质量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日本货、东洋货。
一汽刚投产时,曾在北京办过一次汽车展览会,日本三菱公司都来参展。说实在话,当时解放牌跟日本车相比,不是太落后。但这次去一看,日本汽车质量提高不少,跟我们不在一个档次上,更显得解放不可不换。
考察半年我就找双方差距。产品设计方面没有找到答案,然后从技术方面找,收集了好多设计资料,包括试验室资料。我记得去考察丰田公司时,他们不欢迎设计部门去参观,对我们严格保密。通过做工作,最后才同意我们去。
有一天,我突然开窍,认为设计差距的根本原因不是技术,而是国家体制和工厂机制。日本是市场经济,我们还是计划经济特征,国家统收统支,你企业拿不到钱,利润留存太少。这是第一。
第二,当时都是统购统销,国家计划,国家收取。一汽不管销售,也没有市场概念。开发费用,生产准备,建试验室都需要大投资。一汽之所以落后,解放之所以落后,一是无钱,二是没可能。
考察期间,每周门我们都要开会。这次就在丰田会议室里开,李刚说,刘经传,你来讲讲。我就讲了这个问题。我说,到这里第5个月,我才开了这么一点窍。
我记得日本社长给我们做报告,他就讲,市场竞争非常激烈,产品必须不断改进,不断换型,才能活下去。然后他问刘守华,你们中国怎么样?
刘守华说,我们没问题。
日本社长说,我实在羡慕中国,在中国当社长不用愁,你是铁饭碗,没有市场。
我举例讲了这件事情,大家都认为很有道理。后来解放换型,技术方面我做了些对比参考。一是车身设计,日野车头可以翻开,便于保养。我认为可以用于解放牌换型。
二是发动机。日本都用柴油机,国内都用汽油机。考察前,设计处就确定目标,要选择用柴油机。结果看中了三菱6D14,功率尺寸各方面都符合解放换型车,当场就确定要把这套技术移植过来。
三是离合器。确定用英国离合器,我到英国也和离合器有关。这些都准备用来CA换型用,后来变成CA项目。
回一汽后,让我们在全厂做报告。我就讲,一汽解放不换型,主要原因是没有市场经济,没有市场竞争。而计划经济的统购包销和统收统支政策使换型一无必要,二无可能。只有一个人有反应。谁?老江泽民。会后他找我,他说,你这内容很好,我们都没想到。当时中国还没有市场经济概念,但已有市场经济苗头。
回来后,我跟刘守华建议,我说,日本设计机构机制跟我们完全不同,它叫主查制,没有总设计师,也没有设计处。每个市场总厂设定一位主查,总厂设主查室,这个主查就管车型。
打个比方,解放有个解放主查,解放主查要以用户为主,市场上解放有什么需求,有什么改进,有什么缺陷,销售部门收集反馈汇总,根据市场反馈来改进产品和换型,主查就管这个事情。
主查代表总厂管理,所以资金、生产准备,包括产品,他都要管。一旦他确定,董事会通过后,主要工作就是开发产品。什么时候出产品,改进项目什么时候完成,换型是什么时间,用什么技术,什么时候生产准备等,都在规划表里统筹好。这就是以市场为目标。
我建议了很多次,都没成功。后来汽研所和设计处合并,以加强换型的产品开发力量,我担任新汽研所所长。之后,我调任一汽总厂副总工程师,耿昭杰接我的班。再后来,耿昭杰调任一汽厂长,第一大任务就是解放牌换型。
10.
惟一的遗憾
年解放汽车联营公司成立,总经理是谢云,总经济师是葛宝璇,我是总工程师。当时辽宁省、黑龙江省、山东省等都有解放联营公司汽车厂。联营公司要做解放系列产品,比如丹东搞了个机械骡,战争能用,运输也能用。由丹东一个小厂试制,设计处派人到那里做设计,将来投产,算解放系列产品。
解放联营公司以一汽为核心,一汽配套厂也做了些贡献。后来因体制改革,解放联营公司撤销。一汽成立集团公司后,韩玉麟担任总工程师,我担任常务董事,分工负责引进项目、AP离合器、轻型车及发动机方面的技术工作,后来又分工组织轿车国产化和载重车改进的配套产品工作。
一汽一直想摘掉30年一贯制这个帽子。李刚担任厂长期间,由他带队到北京各部委去游说,希望上面支持解放牌换型。我们说,不花国家的钱,就用一汽节省下来的万元,作为换型资金。即使这样也不同意。国家当时要支持建设二汽,不同意一汽换型。
有一次,我们到中南海向薄一波做汇报,薄当时是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我们在北京待了两个49天,用幻灯片播放CA结构,这个结构是我画的。当时国内幻灯机不多,这是日本送给中国代表团的礼物。
那时候做了好多幻灯片,先在旅馆里做好。汇报当天,中南海会议室电线接头是两个爪子那种,接头对不上。我急中生智,用解放公司的小刀纪念品,上面有用作改锥的螺丝刀。我用螺丝刀把幻灯机接头拆下来,换上能插进去的接头。
结果刚换完,薄一波就出现了。我们给他做完汇报,最后同意我们用一汽积累的资金做换型。
耿昭杰接班后,一汽用这笔钱,再加上国家拨款,开始做解放换型。大年初一,耿昭杰带着大家在一号门开万人动员大会,一汽要背水一战,破釜沉舟,搞解放牌换型。这次会议当时很有名,这是一汽第二次创业的标志。
解放牌换型过程中,跟我相关的几个地方。比如考察的日本柴油机,我们拆散后进行测绘,柴油机技术虽然不是太先进,但产品性能好。做设计时,我把连杆中心线做了移动,缸径位置稍微做了变化,改变了发动机排量。做试验时,性能都能达到原来产品指标。
这就是解放换型的柴油机。一汽原来只做汽油机,柴油机做不了。我就跟当时的一个副厂长到解放联营公司做推介,后来让无锡柴油机厂和大连柴油机厂生产,产品名为。
还有翻转驾驶室和离合器。离合器由东光无线电厂做,当时叫厂,是个军工厂。它设备不错,但是没生意,就想找一个产品。我在英国考察过离合器,是膜片式单片离合器,技术不算太先进,但具有世界水平。东光无线电厂后来也为CA配套。
CA投产后,质量出现很多问题,特别是发动机问题比较突出。配套产品也有很多问题,我分管配套工作。为稳定质量,一汽做了做大量攻关工作。
年我退休,当年65岁。我这一辈子都在做解放,对解放很有感情,但最后就留下个遗憾。就是前面提到的产品机制,应该学日本主查制。
一汽换型时全厂就一个产品,确实不太需要主查。后来实行多品种,就应该推行主查制,把市场跟生产,跟产品连成一条线,效率会很高。
这个事我推了很多年,总厂领导从刘守华、耿昭杰、竺延风到徐建一,我退休后,每年跟集团领导见一次,每次我都提。但都没有实行,非常遗憾。直到38年后,一汽才推行这种方式,但也不够彻底。
一汽精神应当发扬光大。一汽人来自五湖四海,从来不排外,这是一汽的优良传统。总结一汽精神,我认为有以下几条:一是誓夺第一,勇创新业;二是群情激昂,艰巨奋战;三是博采众长,自主发展;四是科技领先,勤奋学习。